被网暴了，一查账号注册人身处海外？律师谈网暴维权难
9月底，两高一部发布针对网络暴力的司法文件《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下文简称《指导意见》），10月12日，南方都市报在京举行第13期“南都数字经济治理论坛”，主题为“如何拉开我们与网暴的距离”。杭州女子取快递被造谣案代理律师郑晶晶以该案从刑事自诉转公诉的历程来探讨相关司法实务问题，介绍网暴受害者维权过程中面临的困境。
文|胡耕硕
律师谈首例诽谤自诉转公诉案：能转公诉有其特殊性
杭州女子取快递被造谣案是全国首例自诉转公诉的诽谤案件，曾引起广泛社会关注。郎某与朋友何某共同捏造“快递小哥”与“女业主”的暧昧聊天内容，截图配以偷拍视频发至包括公众号、微博等多个网络平台。吸引眼球的流言带来巨大的流量，也让当事人遭遇了网暴。此事经多家媒体报道后引发网络热议，其中仅微博话题“被造谣出轨女子至今找不到工作”阅读量就达4.7亿、讨论5.8万人次。该案一开始是受害者提起刑事自诉，但在办理过程中，转为公诉，由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在《指导意见》发布前，此案也曾在今年2月入选最高检指导性案例。郑晶晶介绍道，除了这是一起典型的诽谤案外，案件被害人自己已经做了详细的证据收集，通过照片整理和分析找到了被告人，并与其对峙、对方也承认了造谣行为，将案件从线上转为了线下。此后，辖区派出所找到两名被告人并对其做出行政处罚，巩固了其诽谤的证据以及被告人的身份信息等。最后，受害人在微博上也向网友求助，搜集了包括浏览量、点击量在内的多种传播证据，并对其中的关键证据做了公证。因此郑晶晶判断，案子可以走刑事自诉的救济途径。
而此案转公诉案件的过程也有其特殊性。郑晶晶指出，在案件办理的过程中，她曾认为案件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利用信息网络实施诽谤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下称《解释》）里规定的，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几种情形。
郑晶晶指出，此案自诉转为公诉，依据的是司法解释中关于“其他严重危害社会秩序”情景的兜底条款。此后，余杭法院的刑事判决书指出：鉴于二被告人的犯罪行为已并非仅仅对被害人谷某某造成影响，其对象选择的随机性，造成不特定公众恐慌和社会安全感、秩序感下降；诽谤信息在网络上大范围流传，引发大量淫秽、低俗评论，虽经公安机关辟谣，仍对网络公共秩序造成很大冲击，严重危害社会秩序，检察机关以诽谤罪对二被告人提起公诉，符合法律规定。
《指导意见》中第十二条指出，实施网络侮辱、诽谤行为，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二款规定的“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其中就包括随意以普通公众为侵害对象，相关信息在网络上大范围传播，引发大量低俗、恶意评论，严重破坏网络秩序，社会影响恶劣的。
郑晶晶认为，这也是杭州女子取快递被造谣案出现后，立法总结吸收了这类案件的共同点所制定的一个内容，将上述内容作为“严重危害社会秩序”的表现之一，也对《解释》进行了补充。
证据缺失，网暴案件办理困难重重
郑晶晶指出，本案在自诉部分和转公诉部分，都具有典型性和特殊性，但后续许多网络暴力的相关案件，在刑事自诉的环节就没有成功。
在刑事自诉的环节中，存在着多重阻碍，其中一大阻碍来自于部分平台无法向受害者提供证据。郑晶晶以自己接触过的案例为例，该案自诉人在论坛上发了帖子，被告人在下面跟帖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发布侮辱诽谤的言论。但由于案发平台并非头部平台，而是地方门户网站，功能较为有限，无法查询跟帖发布时原帖的点击量，而更凑巧的是，跟帖和原帖不在同一页面显示，原帖的点击量也无法代表第二页跟帖的点击量。由于证据缺失的原因，案件经发回再审后法院判决被告人无罪。
她同样提出，平台允许海外手机号注册，也为侵权案件的办理增加了阻碍，“另外一个平台我们起诉以后，提供的确实是实际侵权人的手机号，但是是欧洲的手机号，我们没法查。如果平台任何一个国家的手机号都可以注册，以后司法实践里怎么样调取用户真实的身份信息？这又是一个问题。”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针对郑晶晶提出的司法实务问题，《指导意见》也做出了一些回应，其中第十一条指出，对于被害人就网络侮辱、诽谤提起自诉的案件，人民法院经审查认为被害人提供证据确有困难的，可以要求公安机关提供协助。公安机关应当根据人民法院要求和案件具体情况，及时查明行为主体，收集相关侮辱、诽谤信息传播扩散情况及造成的影响等证据材料。网络服务提供者应当依法为公安机关取证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和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