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巨头的“紧箍咒”
羊城晚报周末特约主笔 谢不明
欧盟近日公布首批《数字市场法》监管企业名单后，苹果当天股价大跌3.6%，市值一夜蒸发上千亿美元。亚马逊和谷歌股价跌幅也都在1%左右。
这多少让全球各大科技企业感到“恼怒”，毕竟为应对欧盟推出的《数字市场法》和《数字服务法》两大“紧箍咒”，2022年全球科技企业在游说上花费高达1.13亿欧元。
“双股剑”
欧盟与科技企业的恩怨要从2020年说起。
欧盟当年起草了《数字市场法》（Digital Markets Act，简称DMA）和《数字服务法》（Digital Services Act，简称DSA）两个草案，旨在规范数字监管。
DMA侧重规范数字企业的外部市场竞争，避免科技巨头在欧洲市场的过分垄断和过度扩张；DSA侧重规范数字企业的内部服务方式与服务内容。两部法律一内一外，堪称欧盟挥向全球科技企业的“双股剑”。
历经各种波折之后，这两个草案在2022年7月获得欧洲议会通过，这是近20年来在数字监管领域的首次重大立法。
规范管理是好事，更有利于防止价格垄断、促进初创企业和巨头公司的公平竞争，有益于用户的隐私保护和政府的数据管控。但科技企业对此感到不安的是，一旦这两部法律实施，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科技巨头的市场权力和对用户的控制力。
加强监管
以2022年11月生效的DMA生效为例，该法案划定了一个门槛：年营业额达到75亿欧元，或者市值达到750亿欧元，或者每月至少有4500万个终端用户，或者控制核心平台服务的企业，将被定为“看门人”，列入监管名单。
就在今年9月6日，欧盟委员会宣布微软、苹果、亚马逊、Alphabet（谷歌母公司）、Meta（脸书母公司）和字节跳动等6家公司成为第一批“看门人”。
贴上“看门人”标签的企业需要将其应用程序与竞争对手进行互操作，这意味着这些企业需要开放应用程序的接口，与其他应用程序进行交互和共享数据；并由用户决定在其设备上预安装哪些应用程序，例如谷歌或苹果的地图应用程序。
DMA法案还禁止大型科技公司将手机用户的信息变现，禁止科技公司使用从手机应用程序收集的数据，为广告商建立个人消费者行为的详细信息。
“看门人”企业有6个月的时间按照《数字市场法》的要求进行整改，若未整改达标，违规企业将面临高达其全球营业额10%的罚款。以Meta为例，该公司一年的营业额约为1200亿美元。
受DMA影响，苹果当天股价大跌3.6%，市值一夜蒸发上千亿美元。亚马逊和谷歌的股价跌幅也都在1%左右。
“双股剑”中的另一把——DSA于今年8月25日生效。任何向欧盟公众提供数字服务的企业都必须遵守该法律，重点要求大型门户网站和社交媒体公司必须加强内容审核。违反该法案的企业也将被处以全球营业额6%的处罚。
各大科技巨头更为关注的是法案中对推荐算法透明度提出的更高要求。长期以来，以人工智能算法为驱动的推荐内容“瀑布流”为互联网巨头带来了流水般的收益，却严重破坏用户的自主选择权利，并可能使用户陷入信息泡沫和网瘾泥潭。
《数字服务法》要求19个重点关注的平台允许用户关闭个性化推荐功能。这意味着巨头企业一方面要投入更多运营成本去管理和审核平台的发布内容，另一方面也要改变依赖内容推荐投放定向广告的商业模式。
背后考量
对于科技巨头来说，放弃欧洲市场是完全不可能的。谷歌、脸书、苹果这些巨头在欧洲的市场份额都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而且，巨头们借鉴经济学家熊彼特的观点认为，应该充分考虑竞争与创新之间的相互作用，反垄断的改革方案应该努力促进创新，而不是像新法案这样把公平置于创新之上。
实际上，欧盟加强对美国数字巨头的监管不仅是出于数字监管的规范需求，有分析认为，欧盟缺乏自己的大型数字公司，欧洲数字市场几乎被美国科技公司垄断。在这方面，欧盟很难与美国进行竞争。此外，大型数字公司通过对信息和数据的掌握，拥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因此，加强对大型数字公司监管，是近年来西方国家的一个政策趋势。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欧洲建设“数字主权”的努力，既是一种自卫，也是一种无奈，可能面临来自美国的压力与挑战。